第十九章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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盤山公路長得似乎沒有盡頭，林奚安靜地坐在後座上，手被綁在身後。
“還是你懂事，”蕭元啟單手扶著方向盤，“蕭平旌被打暈了綁著也不安分。”
“你要帶我去見濮陽纓嗎？”
“何必心急呢，到了就知道了。”
“他躲在雲南十幾年，終於敢出來了？”林奚的語氣不像往常冷清，還帶著幾分狠厲。
蕭元啟沒再說話，只是打開了車窗，“透透氣。”
蕭元啟在山腰上停了車，又拽著她走下了柏油路邊的小路，穿過大片的雜草叢，有間破落的水泥屋。
“請吧，我帶你見個熟人。”
蕭元啟把綁著她手的繩子解開了，竟然直接牽上她的手。
林奚並不客氣，狠狠地甩開了。
“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，我現在跑不掉，但要折騰一回也不是不可以。所以你別想著趁現在動手動腳，濮陽纓應該也不會容你節外生枝吧。”
林奚神情冷冽，伸出雙手，“還是綁上吧。你別碰我。”
蕭元啟的臉色鐵青，眼神幾乎要將林奚碾碎，可還是不得不重新將繩子綁上，推著她的背走近屋子。
“好久不見啊，小姑娘。”
即使林奚做足了心理準備，聽到這毒蛇吐信一般的聲音，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寒顫。她環顧這間陰冷窄小的屋子，在角落裏看到了縮著的黎騫之和站在他旁邊的段桐舟。
“你把我師父帶來做什麽？”
“我向來誇你聰明，怎麽問這麽蠢的問題？”濮陽纓輕笑，“當年，我不就差你們兩個人沒料理了麽？”
“濮陽纓！你答應過我！”一直縮在角落裏的黎騫之突然激動地大叫起來，被段桐舟狠狠地踹了一腳。
“嘖嘖嘖，你看看你師傅，還不如你冷靜，”濮陽纓從椅子上起身，“黎老弟，好歹你也是君子醫，給自己留點體面，別急呀。我又沒說要把你徒弟怎麽樣，再怎麽說，她也是蕭庭生的兒媳婦，我這人還在上海，也沒那麽大膽子呀。”
“別繞彎子了，說吧，你到底要什麽。”林奚冷冷清清地吐出這一句話。
“到底是林司令的女兒啊，”濮陽纓緩緩踱至她身邊，“其實也沒什麽，只不過上次想請你喝杯茶，被蕭平章壞了事；只好找今天這個機會了。”
林奚不願和他多話，只等他繼續說。
“1·13那晚，你究竟在哪裏？”
林奚冷笑，“濮司令，十幾年了，一直記掛著這件事，你也不好過吧？睡過一個好覺麽？”
濮陽纓臉色冷了幾分，卻還是笑著，“丫頭，我看你就是跟蕭平旌學壞了。小時候多乖呀，現在也陰陽怪氣地要氣我了。”
“你們打暈平旌，繞開蕭伯伯和大哥，還選了這麽一個地方，算準了今天他們沒法來救我。既然這樣，在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在哪之前，不如你先告訴我，當年究竟發生了些什麽吧。這些年，我也是稀裏糊塗呢。”
“怎麽，蕭平旌把我西南軍區二十年的資料都快翻遍了，居然一個字也沒告訴你？還真是夠緊張你的。”濮陽纓哈哈大笑，“既然你想知道，那就讓你師傅告訴你吧，沒人比他更清楚了。是吧，黎大軍醫？”
黎騫之縮在角落裏，突然嗚咽起來，眼裏浸滿了淚。
“黎大軍醫，這時候慫什麽呀，當年跟我談條件的時候，不還硬氣得很？”濮陽纓瞇起眼睛，低聲狠狠道。
“師父…”
林奚從沒見過這樣的黎騫之，頹喪、脆弱、不體面。
黎騫之聽得她這輕輕的一聲，才緩緩擡起頭來。靜靜看著她笑了笑，才冷冷開口道：
“濮陽纓，你大費周章，不過就是害怕蕭家查出了當年的事不肯放過你。我倒是為你想了個兩全的辦法。”
“哦？願聽指教。”濮陽纓來了興趣。
“1·13大案當晚，奚兒確實聽到了你我的對話。但她那時只有五歲，無論聽到了什麽，到現在，都已經不重要了。這件事情，說到底，是你和我的交易。”
“小姑娘，你聽清楚了？你師父到現在還想護著你呢，”濮陽纓不屑道，“你還不知道吧，當年他也是這麽護著你的。拿你爸爸的緝毒計劃，拿我的罪證，換你們倆兩條命。”
林奚並不是多麽天真的人，這短短的幾句話，加上小時候模糊的記憶碎片，她很快就串起了當年的真相。
“林深已經死了，你要是想活命…”
“還有房裏那個小丫頭，你要是不介意，我就把她送到緬甸去。那邊的毒販子，最喜歡這種小姑娘了。養個幾年，等…”
“你好好想想，這筆買賣，劃算得很。”
林奚知道，濮陽纓正盯著她，期待她的反應。
她仍然神情自若，“我的師父是怎樣的人，不必由你告訴我。”
“黎老弟，我還真是羨慕你，有這麽個好學生。”濮陽纓瞧著她冷清倔強的樣子，明明恨得牙癢癢，卻仍要冷笑著對黎騫之說話。
“你也知道，蕭家一直在查當年的事情。不過，這兩年查到你根系上的，是蕭平旌，連蕭庭生也不知道。”
“那個毛頭小子有那麽大能耐？黎老弟，你編故事也編個像樣的吧。”
黎騫之冷笑，“你光顧著忌憚蕭庭生和蕭平章，卻小瞧了這個毛頭小子。他父兄都掛著軍職，真查起事情來，哪有他行動自由。”
他這一句話，讓濮陽纓徹底冷了臉，從腰間拔出搶，轉身對著蕭元啟的小腿便是一槍，嚇得林奚也驚叫一聲。
“廢物，我讓你盯著他！”
蕭元啟痛苦地跪倒在地，額上沁出汗珠。
“所以你今天，不論是把奚兒帶回雲南，還是現在就殺了她，蕭平旌都不會放過你。你動她，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。”
濮陽纓怒氣正盛，直接把槍抵在了他的額頭，“繼續說！”
“反正當年的證據都被我給燒了，蕭平旌無論查到了什麽，沒有證據，都怪不到你頭上。你現在，只要把我這最後一個人證了結了，順便把所有的罪栽到我頭上，你就可以全身而退。”
濮陽纓楞了兩秒，才哈哈大笑起來，“果然是君子醫啊，是個好辦法。不過，我倒還要向你請教請教，這丫頭怎麽辦？”
“黎騫之欲殺當年人證滅口，礙於多年師徒情分無法下手，畏罪自殺。”
“師父，不可以！”
林奚急了，一個箭步沖到黎騫之面前，卻結結實實挨了濮陽纓一巴掌。
“黎老弟，你這確實是個好辦法，只是這丫頭聽不聽話，還要看你了。”濮陽纓蹲下身，捏住林奚的下巴，“到時候你死了幹凈，她卻反咬我一口，那可就不好了。”
“只要你做出我打傷她之後畏罪自殺的現場，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，誰再說什麽，又有什麽用。”黎騫之撇過頭去，不肯看拼命掙紮著的林奚，“再說了，偽造現場這種事，濮司令的能力，我還是放心的。”
“話雖如此說，可我這心裏，總是難以安心啊。”
“你放心，蕭平旌對我早有懷疑怨恨，這個結局，他不會再查下去，”黎騫之篤定，“你要是還不放心，那讓我和奚兒單獨說幾句話。”
濮陽纓沒有動作。
“都在這裏了，我們跑不掉…”
“砰——”
“師父！”
林奚慌忙捂住黎騫之中槍的小腿骨。
“剛好彈夾裏還剩兩發，一並用了算了，”濮陽纓從容地將槍放回腰間，“給你們十分鐘。”
“奚兒別怕，濮陽纓不敢招惹蕭家…你會沒事的。”黎騫之輕輕替她擦幹了嘴角的血跡。
“師父，這樣不行，你不能死…”
如果說剛才林奚還算鎮定，那現在，她已經徹底慌了針腳，語無倫次地哭起來。
“師父沒事，十幾年前就要死的，偷活了這些年，看著你長大，已經是賺了。”
“不會的，師父，我們有辦法的，一定有辦法的…平旌，平旌會來救我們…我也記得路，我知道這是哪兒…”
“是，平旌會來的，”黎騫之笑起來，“他會來救你。你跟他好好回家去。”
正午的太陽升起來，終於有些微的陽光透過小窗照進這間幽暗的小屋。
“師父，你聽我說。”林奚拿袖子擦幹了眼淚，極力克制自己，試圖保持冷靜。
“師父，你不該這樣死。你不該被怨懟被冤枉，不該領下莫須有的罪名背著一身的憾恨自責死去。
你是西南軍區的君子醫，你醫過無數的病，治過無數的人。你是最好的醫生，最好的老師，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。
你應該堂堂正正地握著你為之努力一生的手術刀，你應該桃李滿天下，你應該被許多人記住。
1·13大案是過去的事，師父所做的，也不過是保護自己，保護我。如果不是師父拼著最後一口氣帶奚兒回到上海，奚兒不會有現在的人生。
奚兒以前寡言嘴拙，不曾對師父鄭重說過一句感謝，是奚兒的錯。
今日不論咱們師徒二人結局怎樣，奚兒只是想告訴師父，師父之於奚兒，有救教之恩，奚兒視師父如父，從沒有過半分埋怨責怪，哪怕是一點，都沒有。”
黎騫之沒有說話，一直靜靜地看著她。
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林奚如此失態，止不住的眼淚、克制不住的抽泣、緊緊抓著他衣袖的手，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告訴他，她的害怕，她的懊悔，她的焦灼。
而他還是伸出手，輕輕擦幹了這個孩子的眼淚。
前路如何，死而無憾。
“丫頭，沒關系的。”
“你們師徒說完了吧，該辦正事了。”濮陽纓並沒有多好的耐心，“丫頭，得委屈你一下了。”
“你…”林奚仍然試圖掙紮，卻被段桐舟迅速地封住了嘴巴。
“黎老弟，你下得去手？”
黎騫之拖著傷腿站起來，接過濮陽纓手中的繩子，將林奚綁在了椅子上。他俯身看見她急得發紅的眼睛，木了半晌，還是閉上了眼，狠狠甩了她幾個巴掌。
“嗬，可以啊，”濮陽纓走上前，“不過這還是輕了些，看著太假，我來幫幫你。”
他捉住黎騫之的手腕，狠狠地發力在林奚的肚子上打了幾拳。
黎騫之一直收著力，卻終究抵不過軍人的力氣，那幾拳打在林奚的肚子上結結實實，林奚卻連哼都沒哼一聲，他幾乎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了。
“夠了。”他掙開濮陽纓的手，“可以了。”
“也行，那直接上這個吧，”濮陽纓從段桐舟的手中接過一把鋒利的匕首，“避開要害。”
黎騫之怒目圓睜，瞪著濮陽纓久久不說話。
“怎麽，下不去手？沒事，我可以幫你。”
說著，他將匕首塞進黎騫之的手中，又攥緊了他的手腕。
“等等！”
蕭元啟撲上來，跪倒在地上。
“你…你不能動她！”他的傷勢似乎比黎騫之的還重些，“你答應過我，讓我帶她一起回雲南！”
濮陽纓噗嗤笑出了聲，“蠢成你這樣，活該不受人待見。”
他擺弄著匕首走近，蕭元啟不自覺地發起抖來。
“慫包，你既沒有蕭平旌的命，又沒有蕭平旌的本事，做什麽江山美人的春秋大夢！”
濮陽纓毫不客氣地擡腿把蕭元啟踹遠了，又冷笑著回頭，“黎老弟，沒事，你要是實在不忍心，那就在手臂上劃一刀也好。”
黎騫之的手被拽著，手中的匕首一寸一寸地靠近林奚的手臂。
“嗒——”
匕首被一粒飛石打歪飛了出去，眾人皆是一驚。
濮陽纓警覺地將手放到腰間去找槍，可等他拔出槍，就已經看見段桐舟直直地倒在他面前。
他立馬牢牢地揪住了黎騫之，將槍抵在他的太陽穴，兩人一起退到了林奚椅子後。
一隊全副武裝的軍人迅速沖進屋子，為首的，卻是一身便服持著手槍的蕭平旌。
-TBC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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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還是你懂事，”蕭元啟單手扶著方向盤，“蕭平旌被打暈了綁著也不安分。”
“你要帶我去見濮陽纓嗎？”
“何必心急呢，到了就知道了。”
“他躲在雲南十幾年，終於敢出來了？”林奚的語氣不像往常冷清，還帶著幾分狠厲。
蕭元啟沒再說話，只是打開了車窗，“透透氣。”
蕭元啟在山腰上停了車，又拽著她走下了柏油路邊的小路，穿過大片的雜草叢，有間破落的水泥屋。
“請吧，我帶你見個熟人。”
蕭元啟把綁著她手的繩子解開了，竟然直接牽上她的手。
林奚並不客氣，狠狠地甩開了。
“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，我現在跑不掉，但要折騰一回也不是不可以。所以你別想著趁現在動手動腳，濮陽纓應該也不會容你節外生枝吧。”
林奚神情冷冽，伸出雙手，“還是綁上吧。你別碰我。”
蕭元啟的臉色鐵青，眼神幾乎要將林奚碾碎，可還是不得不重新將繩子綁上，推著她的背走近屋子。
“好久不見啊，小姑娘。”
即使林奚做足了心理準備，聽到這毒蛇吐信一般的聲音，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寒顫。她環顧這間陰冷窄小的屋子，在角落裏看到了縮著的黎騫之和站在他旁邊的段桐舟。
“你把我師父帶來做什麽？”
“我向來誇你聰明，怎麽問這麽蠢的問題？”濮陽纓輕笑，“當年，我不就差你們兩個人沒料理了麽？”
“濮陽纓！你答應過我！”一直縮在角落裏的黎騫之突然激動地大叫起來，被段桐舟狠狠地踹了一腳。
“嘖嘖嘖，你看看你師傅，還不如你冷靜，”濮陽纓從椅子上起身，“黎老弟，好歹你也是君子醫，給自己留點體面，別急呀。我又沒說要把你徒弟怎麽樣，再怎麽說，她也是蕭庭生的兒媳婦，我這人還在上海，也沒那麽大膽子呀。”
“別繞彎子了，說吧，你到底要什麽。”林奚冷冷清清地吐出這一句話。
“到底是林司令的女兒啊，”濮陽纓緩緩踱至她身邊，“其實也沒什麽，只不過上次想請你喝杯茶，被蕭平章壞了事；只好找今天這個機會了。”
林奚不願和他多話，只等他繼續說。
“1·13那晚，你究竟在哪裏？”
林奚冷笑，“濮司令，十幾年了，一直記掛著這件事，你也不好過吧？睡過一個好覺麽？”
濮陽纓臉色冷了幾分，卻還是笑著，“丫頭，我看你就是跟蕭平旌學壞了。小時候多乖呀，現在也陰陽怪氣地要氣我了。”
“你們打暈平旌，繞開蕭伯伯和大哥，還選了這麽一個地方，算準了今天他們沒法來救我。既然這樣，在我告訴你那天晚上我在哪之前，不如你先告訴我，當年究竟發生了些什麽吧。這些年，我也是稀裏糊塗呢。”
“怎麽，蕭平旌把我西南軍區二十年的資料都快翻遍了，居然一個字也沒告訴你？還真是夠緊張你的。”濮陽纓哈哈大笑，“既然你想知道，那就讓你師傅告訴你吧，沒人比他更清楚了。是吧，黎大軍醫？”
黎騫之縮在角落裏，突然嗚咽起來，眼裏浸滿了淚。
“黎大軍醫，這時候慫什麽呀，當年跟我談條件的時候，不還硬氣得很？”濮陽纓瞇起眼睛，低聲狠狠道。
“師父…”
林奚從沒見過這樣的黎騫之，頹喪、脆弱、不體面。
黎騫之聽得她這輕輕的一聲，才緩緩擡起頭來。靜靜看著她笑了笑，才冷冷開口道：
“濮陽纓，你大費周章，不過就是害怕蕭家查出了當年的事不肯放過你。我倒是為你想了個兩全的辦法。”
“哦？願聽指教。”濮陽纓來了興趣。
“1·13大案當晚，奚兒確實聽到了你我的對話。但她那時只有五歲，無論聽到了什麽，到現在，都已經不重要了。這件事情，說到底，是你和我的交易。”
“小姑娘，你聽清楚了？你師父到現在還想護著你呢，”濮陽纓不屑道，“你還不知道吧，當年他也是這麽護著你的。拿你爸爸的緝毒計劃，拿我的罪證，換你們倆兩條命。”
林奚並不是多麽天真的人，這短短的幾句話，加上小時候模糊的記憶碎片，她很快就串起了當年的真相。
“林深已經死了，你要是想活命…”
“還有房裏那個小丫頭，你要是不介意，我就把她送到緬甸去。那邊的毒販子，最喜歡這種小姑娘了。養個幾年，等…”
“你好好想想，這筆買賣，劃算得很。”
林奚知道，濮陽纓正盯著她，期待她的反應。
她仍然神情自若，“我的師父是怎樣的人，不必由你告訴我。”
“黎老弟，我還真是羨慕你，有這麽個好學生。”濮陽纓瞧著她冷清倔強的樣子，明明恨得牙癢癢，卻仍要冷笑著對黎騫之說話。
“你也知道，蕭家一直在查當年的事情。不過，這兩年查到你根系上的，是蕭平旌，連蕭庭生也不知道。”
“那個毛頭小子有那麽大能耐？黎老弟，你編故事也編個像樣的吧。”
黎騫之冷笑，“你光顧著忌憚蕭庭生和蕭平章，卻小瞧了這個毛頭小子。他父兄都掛著軍職，真查起事情來，哪有他行動自由。”
他這一句話，讓濮陽纓徹底冷了臉，從腰間拔出搶，轉身對著蕭元啟的小腿便是一槍，嚇得林奚也驚叫一聲。
“廢物，我讓你盯著他！”
蕭元啟痛苦地跪倒在地，額上沁出汗珠。
“所以你今天，不論是把奚兒帶回雲南，還是現在就殺了她，蕭平旌都不會放過你。你動她，並不是什麽明智之舉。”
濮陽纓怒氣正盛，直接把槍抵在了他的額頭，“繼續說！”
“反正當年的證據都被我給燒了，蕭平旌無論查到了什麽，沒有證據，都怪不到你頭上。你現在，只要把我這最後一個人證了結了，順便把所有的罪栽到我頭上，你就可以全身而退。”
濮陽纓楞了兩秒，才哈哈大笑起來，“果然是君子醫啊，是個好辦法。不過，我倒還要向你請教請教，這丫頭怎麽辦？”
“黎騫之欲殺當年人證滅口，礙於多年師徒情分無法下手，畏罪自殺。”
“師父，不可以！”
林奚急了，一個箭步沖到黎騫之面前，卻結結實實挨了濮陽纓一巴掌。
“黎老弟，你這確實是個好辦法，只是這丫頭聽不聽話，還要看你了。”濮陽纓蹲下身，捏住林奚的下巴，“到時候你死了幹凈，她卻反咬我一口，那可就不好了。”
“只要你做出我打傷她之後畏罪自殺的現場，到時候人證物證俱在，誰再說什麽，又有什麽用。”黎騫之撇過頭去，不肯看拼命掙紮著的林奚，“再說了，偽造現場這種事，濮司令的能力，我還是放心的。”
“話雖如此說，可我這心裏，總是難以安心啊。”
“你放心，蕭平旌對我早有懷疑怨恨，這個結局，他不會再查下去，”黎騫之篤定，“你要是還不放心，那讓我和奚兒單獨說幾句話。”
濮陽纓沒有動作。
“都在這裏了，我們跑不掉…”
“砰——”
“師父！”
林奚慌忙捂住黎騫之中槍的小腿骨。
“剛好彈夾裏還剩兩發，一並用了算了，”濮陽纓從容地將槍放回腰間，“給你們十分鐘。”
“奚兒別怕，濮陽纓不敢招惹蕭家…你會沒事的。”黎騫之輕輕替她擦幹了嘴角的血跡。
“師父，這樣不行，你不能死…”
如果說剛才林奚還算鎮定，那現在，她已經徹底慌了針腳，語無倫次地哭起來。
“師父沒事，十幾年前就要死的，偷活了這些年，看著你長大，已經是賺了。”
“不會的，師父，我們有辦法的，一定有辦法的…平旌，平旌會來救我們…我也記得路，我知道這是哪兒…”
“是，平旌會來的，”黎騫之笑起來，“他會來救你。你跟他好好回家去。”
正午的太陽升起來，終於有些微的陽光透過小窗照進這間幽暗的小屋。
“師父，你聽我說。”林奚拿袖子擦幹了眼淚，極力克制自己，試圖保持冷靜。
“師父，你不該這樣死。你不該被怨懟被冤枉，不該領下莫須有的罪名背著一身的憾恨自責死去。
你是西南軍區的君子醫，你醫過無數的病，治過無數的人。你是最好的醫生，最好的老師，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。
你應該堂堂正正地握著你為之努力一生的手術刀，你應該桃李滿天下，你應該被許多人記住。
1·13大案是過去的事，師父所做的，也不過是保護自己，保護我。如果不是師父拼著最後一口氣帶奚兒回到上海，奚兒不會有現在的人生。
奚兒以前寡言嘴拙，不曾對師父鄭重說過一句感謝，是奚兒的錯。
今日不論咱們師徒二人結局怎樣，奚兒只是想告訴師父，師父之於奚兒，有救教之恩，奚兒視師父如父，從沒有過半分埋怨責怪，哪怕是一點，都沒有。”
黎騫之沒有說話，一直靜靜地看著她。
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林奚如此失態，止不住的眼淚、克制不住的抽泣、緊緊抓著他衣袖的手，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告訴他，她的害怕，她的懊悔，她的焦灼。
而他還是伸出手，輕輕擦幹了這個孩子的眼淚。
前路如何，死而無憾。
“丫頭，沒關系的。”
“你們師徒說完了吧，該辦正事了。”濮陽纓並沒有多好的耐心，“丫頭，得委屈你一下了。”
“你…”林奚仍然試圖掙紮，卻被段桐舟迅速地封住了嘴巴。
“黎老弟，你下得去手？”
黎騫之拖著傷腿站起來，接過濮陽纓手中的繩子，將林奚綁在了椅子上。他俯身看見她急得發紅的眼睛，木了半晌，還是閉上了眼，狠狠甩了她幾個巴掌。
“嗬，可以啊，”濮陽纓走上前，“不過這還是輕了些，看著太假，我來幫幫你。”
他捉住黎騫之的手腕，狠狠地發力在林奚的肚子上打了幾拳。
黎騫之一直收著力，卻終究抵不過軍人的力氣，那幾拳打在林奚的肚子上結結實實，林奚卻連哼都沒哼一聲，他幾乎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了。
“夠了。”他掙開濮陽纓的手，“可以了。”
“也行，那直接上這個吧，”濮陽纓從段桐舟的手中接過一把鋒利的匕首，“避開要害。”
黎騫之怒目圓睜，瞪著濮陽纓久久不說話。
“怎麽，下不去手？沒事，我可以幫你。”
說著，他將匕首塞進黎騫之的手中，又攥緊了他的手腕。
“等等！”
蕭元啟撲上來，跪倒在地上。
“你…你不能動她！”他的傷勢似乎比黎騫之的還重些，“你答應過我，讓我帶她一起回雲南！”
濮陽纓噗嗤笑出了聲，“蠢成你這樣，活該不受人待見。”
他擺弄著匕首走近，蕭元啟不自覺地發起抖來。
“慫包，你既沒有蕭平旌的命，又沒有蕭平旌的本事，做什麽江山美人的春秋大夢！”
濮陽纓毫不客氣地擡腿把蕭元啟踹遠了，又冷笑著回頭，“黎老弟，沒事，你要是實在不忍心，那就在手臂上劃一刀也好。”
黎騫之的手被拽著，手中的匕首一寸一寸地靠近林奚的手臂。
“嗒——”
匕首被一粒飛石打歪飛了出去，眾人皆是一驚。
濮陽纓警覺地將手放到腰間去找槍，可等他拔出槍，就已經看見段桐舟直直地倒在他面前。
他立馬牢牢地揪住了黎騫之，將槍抵在他的太陽穴，兩人一起退到了林奚椅子後。
一隊全副武裝的軍人迅速沖進屋子，為首的，卻是一身便服持著手槍的蕭平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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